关键字

北京:千万“北漂”返乡后

  来源:后窗    发布时间:2019-02-09 13:09:00

滴滴司机李阔见过很多人离开北京过年。一位60多的老太太,每年带孙子飞加拿大,买的公务舱,来回机票得好几万;买了10几个大柚子的民工,和别人拼车去北京西站,觉得北京水果不一样,“毕竟是北京买的,回去分分。”还有个小伙子,南方口音,上车没多久就自己说开了话,李阔开始没认真听,突然听到“所以这次回去应该就不回来了”,细搭茬儿,才知道小伙子刚分手,矛盾是女方要求买北京的房子。

2月1日,腊月二十七,李阔在西直门接了个姑娘,姑娘买了高铁票,说“明天就回武汉”,他一脚油门,半个多小时就从西直门到了天通苑,后排的姑娘来了句:“师傅咱们原路返回!”李阔替姑娘糟心,她下午公事外出,没和领导请假,按照公司规定,不请假必须要打卡,不然算旷工,旷工一天扣除月工资的百分之八,相当于姑娘过年回家往返的高铁票价。

据媒体报道,2月1日是春运的高峰日,预计发送旅客将突破106万人。但李阔觉得今年比去年打车的人少了差不多三分之一,他开的是专车,年前最惨的一天,只接到了9单。

有人选择舍弃大年夜。某互联网公司的运营人员张玲发来菜单,公司为春节加班的员工准备了丰盛的年夜饭,十个凉菜,九个热菜,六种主食。“回家就是人挤人,呆不了几天又要挤回来。”张玲说,有些年轻人选择留守,避免被催婚和介绍对象。

北京的节奏变了。地铁站的人潮首先褪去,露出少有的冷清;饭店热闹起来,东城区一家涮肉馆,一直到初五包间都满位;晚高峰期,共享单车一排一排停在写字楼下,车筐匆匆丢下的烟盒里,还有没拿走的打火机;国贸桥下,十点以后,回燕郊的黑车几乎绝迹,没有往常热闹的“十块一位”。连天通苑也抓不到几个人影,只有外卖的摩托偶尔穿梭而过,出来遛狗的小李说,很多狗主都回家过年了,自己住的这片儿,只剩下一只拉布拉多的主人还在一起坚守,他们都打算三十晚上再坐火车回家。

大年三十,司机李阔打算只拉一上午活儿,“三十打车无非就是半夜回家喝多了,开不了车,没什么人了。”这座城市容纳一千多万北漂族,迎来送往,吞吐梦想和现实,不动声色,包容汗水和泪水。一切在今晚结束,也在今晚又重新开始。

北京市朝阳区青年路地铁站曾因早高峰限流,每3列车从草房、常营通过停车后,就会有一列车通过不停车。2月2日(腊月二十八),早高峰时段,6号线青年路站乘客寥寥无几,乘坐6号线通勤上班的许先生说,往常工作日,7点以后最少要等五六趟地铁才能挤上去。

早高峰时段的6号线车厢。

早高峰时段的14号线车厢。农历二十九,14号线金台路站依旧有很多乘客,行李箱很快挤满了车厢,奔向终点站北京南站。

2月1日,北京西站。据工作人员介绍,持票旅客最多能提前四小时进站候车。图为一些才排队买到票的人提早在北京西站南广场等进站,由于候车室人满为患,趁着中午温度高,很多人选择在外面等待。

40多岁的黄鹤来北京十多年,长沙人,近两年做滴滴司机,车是公司租的,每年收入有五六万块钱,寄回家里三四万给妻子和两个儿子,儿子们没来过北京,黄鹤也没买过北京的特产,回家需要六个小时,他打算到站了给孩子买点东西:“北京太贵。”

张玲是陕西人,而男友孔力要回石家庄过年,26岁的张玲来北京两年,孔力比她大5岁,才刚刚来北京上班。对他们来说,北京的一切刚刚开始,热恋期的他们选择在北京西站南广场晒太阳,拥吻告别。但房租成为春节后回来的第一个烦恼,某长租公寓品牌在房租里加收了8%的服务费。

买不到上海到石家庄的票,李先生一家在北京中转,上海到北京的车次多,折腾到北京,高铁站票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能到家。作为公务员,李先生早年在上海买了房子,儿子也成了上海户口,“北京房子比上海还贵了,现在买哪买得起。”身后候车的大姐接话:“真是命好啊!上海户口。”

北京西站的清洁工吴国强刚从河南登封来北京十几天,出来时,他和老伴手机都关机,不接电话,怕住在县城的儿子阻止。在村里,他给两个儿子分别盖了二层小楼,但儿子们已经不回农村过年,春运期间,吴国强每天多工作3个小时,加30块钱,他喜欢北京,每年都要跑来一趟,“13个著名景点我去了11个!”吴国强说,初一早上,他会往微信群里发一二百的红包,给孙子抢。

2月1日下午一点钟,北京西站地铁入口。

1月21日,首趟增开旅客列车K4501从北京站驶出,北京地区春运大幕正式拉开。图为2月1日北京站的旅客。

70多岁的林秀芬被孙子接来北京过年,儿子也从杭州赶来一起。由于腿脚不好,从吉林站坐高铁到北京站,林秀芬坐在广场歇脚,等孙子来接。儿子在杭州一家企业做高管,在中科院工作的孙子已经买了房,林秀芬耳背,儿子不停重复着孙子的近况:“已经处对象了,快能结婚了!”

小高跟着父亲和姐姐回安徽芜湖无为县过年,小高14岁,寒假来北京玩。姐姐在北京做导购,父亲在工地干活,回家过年,父亲带她们去新发地批发了七八箱水果。“便宜,不怕沉。”

2月1日18:40,朝阳门外大街人车稀疏,附近的过街天桥都挂起了节日彩灯。

2月2日,晚高峰时期的五道口路段。

有人曾调侃,什么能造成中国互联网大震动?13号线停运。这里互联网企业云集,又承担了回龙观、霍营、龙泽、生命科学园等居住区的客流量,图为2月2日的晚高峰时段,冷冷清清的西二旗地铁站。

晚高峰时段,10号线知春路站地铁车厢。

晚高峰时段的13号线西二旗站。在附近上班的张兴说,在平时工作日,这里很堵,“宁可加班到九点多再回家。”

朝外SOHO从下午五点多就开始人流稀少,天黑下来,只留下一小半的灯火。

中关村软件园附近的星巴克,晚上七点多,店里已经没有顾客。

位于中关村软件园的新浪大厦总部,2月2日晚上8点半,依旧灯火辉煌。

位于东北旺的滴滴总部大楼。

位于西北旺的百度科技园,小林在八点多时下班回家,第二天要赶回广东潮汕,一些人提前请了年假,但“很多人过年不回去。”小林说,春节期间的的工资会有两到三倍。

北京三里屯的三联韬奋书店,因为24小时营业,成为很多人青睐的打卡地点。临近过年,平时需要抢占的座位无人问津。

书店里仍有人看书。“就这会儿清净。”家住在附近的北京大爷说,平时学生多,拍照的也多,感觉屋里空气都不流通。

“睡城”天通苑也安静下来,接近三分之二的灯都黑了下去。这里占地约48万平方米,公开资料显示,现常住人口约86.3万人,接近东城区人口总量。

2月1日,天通苑老三区居民楼。

(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李阔、张玲、孔力、吴国强、林秀芬为化名)